1

　　浅浅的睡眠。做了多少梦，哭了多少次。可是记忆却很模糊，什么也想不起来。就是这样的睡眠。

　　Vanille，感到有人这样呼唤自己，睁开了眼睛。

　　“Fang？”

　　觉得有人呼唤自己，是因为心理作用吗？还是梦的继续呢？本应睡在旁边的Fang，却没有她的身影。

　　“Fang……在哪儿？”

　　Vanille不加思索地站了起来，环视四周。新的一天每一开始，只有忧心在加剧，这是为何呢？

　　走到通道上，呼唤着Fang。没有必要大声喊叫。宽敞的中庭，无论人声还是物声都回响得很清楚。不出所料，听见了从下面传来的回答。

　　跑下楼梯，跳上升降梯。已经知道Fang在哪儿了。毫无犹疑地穿过通道，小跑着向那个地方而去。

　　感到拂上面颊的风。黎明前凉飕飕的空气，从入口吹了进来。外面还很昏暗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在Vanille叫她之前，Fang就先回过头来。

　　“没怎么啊。”

　　Fang才是，在做什么呢，想这样问问看的，但Vanille却没说出口。只是无言地，站在Fang旁边。看得见海。也看得见天空。只是，没有海天交接的水平线。

　　“真是奇怪的天空。”

　　Fang仰望着还很暗的天空。醒来的第一天也是这样。走到外面，Fang首先就仰望天空。

　　“像要窒息似的。什么呀，那是。在头顶上看得见城市。”

　　Cocoon是球形的世界。圆球的内壁上有城市，有海洋，有森林。而为这些所封闭的空间，就是Cocoon的“天空”。与自己所知的天空，是不同的。

　　“不单是天空。大海也很诡异。什么潮汐的味道都感觉不到。”

　　“感觉得到啊。如果走得很近很近的话。”

　　“就是诡异啊。本以为肯定能喝，却是海水。害我白期待一场。”

　　“因为还以为是湖呢，一开始。”

　　“到处都很诡异，真搞不懂。”

　　Fang长长叹了口气。

　　“像是在梦里一样呢。都是搞不懂的事情。”

　　“啊。那些家伙，还真能在这种地方住着。”

　　“全部……要都是梦的话就好了。”

　　昨天的事也是，前天的事也是。最初醒来那天的事也是。所有一切都是梦的延续的话。

　　“今天，要是才刚醒来的话就好了。”

　　要是从现在，从这里，才是现实的开始的话。也许这是很傻的想法。也许是过于天真的期待。但是，自己也好Fang也好，不是醒来的方式都不一样吗？

　　“还不都一样。完成使命，回到GranPulse。除此之外还有什么？”

　　“嗯。说得也是呢。”

　　Vanille微笑着点了点头。尽管如此，却不能不想。万一。万一，那一天，没有醒来的话。也许稍微有什么变化，烦恼和痛苦在比现今稍微远一些的地方。

　　“我说你就甭担心了。只三天就能收拾得了的使命，不可能会有。就是这么回事。”

　　她像是以为Vanille露出闷闷不乐的神色，是因为今天到了第四天，却仍然什么进展都没有，因而在发愁。只三天，Fang强调着这一部分。

　　可是，一回首这三天之内发生的事情，却是头晕目眩。目不暇给……不堪重负。甚至觉得干脆不要醒来的话就好了。一直睡下去的话，就什么都不用做了。谁都不用牵扯进来了。

　　Vanille用手试着遮挡开始泛白的天空。醒来的第一天，也这个样子和Fang一起并排站着，仰望天空。在遮挡着的手的对面，隐隐看得见城市，不可思议的颜色的天空。

　　开始的颜色。

　　2

　　自己身在何方，被置于何种情况之下，要理解这些需要一些时间。刚刚醒来的Fang像是还处在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中一样，Vanille自己也多少无法从某种无助的、模糊的感觉中脱身而出。

　　开掌握掌，用力眨眼，重复着这些动作，覆盖在五感上的雾霭渐渐褪去。

　　再次环视四周，并没什么事情，处在神殿的内部。l’Cie之间，是安置变成水晶的l’Cie的房间。而后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。完成了使命，陷入了沉眠。然后，被下达了新的使命，Vanille和Fang醒来了。

　　到这里都能理解。只是，有一个问题。

　　“喂，变成水晶之前，发生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不记得了！？”

　　“啊。脑袋中一片模糊……重要的事情完完全全脱漏了。”

　　Fang盯着烧焦成白色的烙印，声音颤抖着。她正拼命地想笑出来，片刻之后Vanille察觉到了这点。

　　“我……坏掉了。”

　　像要哭出来的侧脸。这种表情的Fang，至今还不曾见过。Vanille轻轻伸出双臂，紧紧抱住Fang。我也是，这喃喃低语听上去就像是别人的声音一样。

　　最初的动摇平静下来，花了一些时间。但是，Vanilla还是努力站了起来，露出微笑。

　　“回去吧。好吗？”

　　二人曾一度完成了使命。肯定会温暖地受到迎接的吧。为了新的使命而踏上旅途，到那之后再说……就算不知道那个使命也好。

　　“认识我们的家伙，全都变成老爷爷老奶奶了吧。”

　　这么说着，Fang才做出了真正的笑容。

　　“是这样吗？说不定，还没有过这么长时间，也许他们会这么对我们说，怎么已经回来了。”

　　“究竟睡了多少年？”

　　“也许只是几天呢。”

　　“这，不管怎么说使唤人太过分了。我说也该至少让我们休假半年。”

　　这样一边打趣，一边下降。走到外面，应该就能遇见熟悉的风景。

　　“骗人……！？”

　　是夜晚。明明是夜晚，建筑物的形状和沿街住家却都明亮得清清楚楚。到处都点满了灯的城市。看得见倒映着这幅夜景的大海。没有海天交接的水平线，奇妙的大海。向上望去，是更加奇妙的天空。星星繁多的天空。不，仔仔细细看来，并不是星星。是城市。好些城市的光，小小的，透了过来。到底那个可以叫做天空吗？

　　“这里是……”

　　“不是GranPulse啊。”

　　Vanille一下子闭上眼睛。再来一次，只这么想着，再一次睁开眼睛。只是，不认识的风景既没有消去，也没有被修正。

　　一言不发，看了一会大海和天空之后，回到了神殿内。肚子是空的。这里是Cocoon内部，已经知道了。不是可以不携带武器，而且还空着腹大摇大摆到处乱晃的地方。

　　安置l’Cie的地方，肯定有供品。长久放置也不会腐败的食物，以及使用至今的武器和随身用品。听说这样子供奉日常用品，是为了让变成水晶的l’Cie能够安心地沉眠，但原本的目的，也许是其再度醒来之时的准备。

　　可是。

　　“什么啊这是？”

　　供奉的食物，每样都变质了，都不是能吃的东西了。没有办法，寻找貌似能吃的东西，在神殿里长长走了一大圈。但是，以徒劳而告终。果然供品之类只在l’Cie之间才有。

　　“是想故意惹人厌哪？”

　　“不会吧？可是……好奇怪呢。”

　　供品放上十年，吃起来都毫无问题，这点无论Vanille还是Fang都是知道的。每十年新的食物会运送进神殿。被替换拿走的供品，在每十年一次的大节庆的时节，大家会一起分食，这是风俗。是为了和陷入沉眠的l’Cie一起分享节日的喜悦。

　　虽然在孩子的口中决不是美味的东西，却也不是不能吃的味道。然而，现在，拿在手上的东西，不要说味道了，全是就连从气味、从外形都明白是“危险的”东西。

　　“不只是食物呢。你看。”

　　再次查看一番，节日用的华服也好，装它的箱子也好，都褪色破损了。

　　“这玩意也是。”

　　Fang手持常用的长枪，捻着枪头。在Vanille眼中现在虽然什么都不明白，但有些地方什么变质了吧。

　　“想外面的风给吹一下。”

　　神殿里的空气保存得比外面要清净。不只是食物，金属和布料应该很难变质的。

　　“没有变化的，只有变成水晶的咱们了，是吗？”

　　究竟自己一直睡了多长时间？不是二位数的年数。从供品的恶化情况来推测，确实是三位数了。

　　“不要说是老爷爷老奶奶了。大家全都过世了吗？”

　　“这种事……”

　　Vanille垂下头，咬着嘴唇。如果不这么做的话，就好像抑制不住自己了。

　　“我说你可别摆出这幅脸色。”

　　啪的一声，Fang拍着Vanille的肩膀，站了起来。

　　“首先是填饱肚子。”

　　“这样的东西，不能吃了呢。”

　　Vanille将视线落在眼前的供品上。完完全全毁坏了的食物，还有褪了色的华服。特别喜欢这件节日时穿的衣服……

　　“有大海吧？连森林都有。虽说有些远。也罢，食物这点玩意，随便怎么都弄得到。”

　　架起长枪，Fang笑了起来。不可思议。Fang这样说了，就真的觉得“随便怎么都弄得到”了。

　　“说得也是。”

　　Vanille也拿上自己的武器，站了起来。

　　已经是黎明了。在危险的敌区狩猎，这是最合适的时间段了。和大白天不同，往来的人很少，而同时寻找猎物也没有暗到不方便的地步。

　　首先进入大海。与森林不同，既不必担心迷路，离神殿又近。虽说早饭是不成的了，到早中饭左右的时间，就能够准备好做菜的原料了吧。是这么想而做的选择，可是……

　　“早饭，还来得及呢。”

　　Vanille呆呆地，低头看着在自己手中跳跃的鱼。是Fang的话，长枪一闪就能杀死也并非不可思议。事实上，就是这样。可是，紧接着Fang，自己也这么轻而易举地成功捕获了，实在是。

　　“这些家伙，是不是脑袋不好使啊？”

　　在没有天敌的地方生存，所以不知道危险，好像并非这么回事。Fang和Vanille一接近，多少还是显出逃跑的架势。只是，这回避动作也太过迟钝了。

　　“这种东西，吃了也没关系吗？”

　　太过容易地捕获的生物，或是有毒，或是味道恶劣，不适合食用的东西很多。这是不是也属于那一类，两人正苦苦思索的时候。

　　“真了不起啊，小姑娘。”

　　从波浪拍打的海滩有人搭话，不假思索地采取防备姿势。一边为放松警戒而后悔，一边回过头去。可是，在那里的却是看上去人很和善的老夫妇。一眼看去，没有武装。何止是没有武装，老夫妇一面乐呵呵地笑着，一面拍着手。

　　“在Bodhum这个样子抓鱼啊。好有趣呀。”

　　“……很难吃饵上钩的。原来鱼叉比钓竿更合适。原来如此。”

　　没听清楚名字，但自己手里拿着的好像是Cocoon常见的鱼。

　　“对不起。打搅你们了呢。”

　　“不，失敬失敬。”

　　沉默着一语不发，老夫妇就自己随便这样解释了，露出一副对不住的神情。然后，再次回复到笑容，挥着手，离开了。

　　“算什么啊，那个？”

　　老夫妇的背影看不见了，Fang终于开口道。

　　“是Cocoon人……吧。”

　　还以为被发现的话，肯定会不由分说被攻击的。就算不是这样，这里也是“飞空恶魔筑巢之所”。

　　而且，他们的服装和GranPulse的根本不一样。如果那是Cocoon的标准服装的话，那么一眼就会明白自己是敌人。

　　“可是，好像完全没有戒备似的。”

　　“和鱼一样迟钝吗？也罢，又是老年人。是那么回事吧？”

　　也许是吧，正同意着，Vanille察觉到了另一种可能性。

　　“说不定，是让我们疏忽大意？”

　　“把同伙带来之前争取时间，是吗？有可能。”

　　“这样的话，立即回去会很危险。”

　　“啊。最好稍微看看情况。”

　　从海里上来，朝神殿的反方向走去。与其一动不动地潜藏身形，不如稍微收集些情报比较好。既然孤立在敌区，就不能浪费时间。

　　万一，与敌人再度相遇的话，那时候就那时候再说。我方既非没有携带武器，而且还多有训练，就算是来自背后的奇袭，也能够应战。

　　虽说如此，这训练却没派上用处。并非是不能应战。而是敌人没有袭击过来。确实是相遇了。远远望去对手没有携带武器，而且毫无戒备，因而我方就没有出手。也因为觉得不要胡乱刺激，看透敌人的出没方式这样比较好。

　　也设想了擦肩而过之时会被砍杀，就连一瞬都没有松懈。我方的准备是万无一失的。

　　“在想什么啊，那些家伙……”

　　对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走开去的他们，Fang一面以一副真受不了的脸色目送着，一面嘀咕道。Vanille也是同感。太过没有警戒心了。

　　“说不定，是不是他们没觉得我们是敌人啊？”

　　“明明我方都武装好了？不可能。”

　　是不是正因如此，自己才没有被认为是敌人？否则的话，最初的老夫妇也好，接着擦肩而过的少年团体也好，不应该给出这么迟钝的反应。

　　正在这时候，不料听见振翅的声音。Fang的长枪横劈背后。如果感觉到带翅膀的生物的气息，比起确认，只有先逃跑还是攻击两者中的一种选择。这种程度的声音的话，不是巨大的东西吧。攻击比逃跑优先。Vanille也向侧跳开，端起武器。

　　“唉？”

　　Vanille就这样端着武器，Fang就这样挥着长枪，当场凝固了。

　　“为什么，会这样……”

　　白色的鸟一刀两断，掉落在地。比起手中拿着的鱼，这是大得多的鸟。

　　“明明是妖鸟，也太弱了吧。”

　　这样大的话，大概就是肉食的，具备与此相应的攻击力。本来，不是这样轻而易举就杀得了的生物。

　　“是不是这鸟吃树木果实之类的那些东西啊？嘴也好爪子也好，都没那么锋利。”

　　确认完全死透之后，Vanille抓起鸟的脚来。

　　“就算这样，也太愚钝了吧。这要是在GranPulse的话，一眨眼间就灭绝了。”

　　“说得是呢。因为要是有这种东西的话，肯定每隔一天就会上餐桌。”

　　“无论是鱼是肉，想捉多少就捉多少吗？我说可真大方哪。”

　　接着蔬菜也是想怎么偷就怎么偷。稍微走了一会儿就有农田，这又是毫无防备的。既没有阻挡魔兽的栅栏，又没有张开阻挡鸟类的网。就像是说，敬请随意自取，农作物在这种状况下被放置着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在敌区最初的饭食，做菜原料丰富得都想象不到。要是具备炊具和调味料的话，就无可挑剔了，不过指望到这种地步就是所谓奢侈了吧。

　　不可能在神殿内炖煮烧烤，所以在外面生起火来烤了鸟和鱼。为了点火，把仪式用的衣服之类锡杖之类给拿了出来。

　　“祭官们要是见了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。”

　　“说不定，要受罚的吧？”

　　“因为是非常情况，没关系啦。”

　　“因为我们活下来更为优先。这样的话，开吃了。”

　　二人一同啃上刚出炉的肉。

　　“恶！”

　　“什么这是！？”

　　两人又一同直直地盯着咬了一半的肉。倒不是不能吃。也不是特别难吃。只是，味道很淡。奇怪地掺了水似的，也总觉得没有嚼劲。

　　心想不会也是吧，尝了尝鱼和蔬菜，这些也是类似的东西。

　　“就算野生的鸟和鱼是这样的东西……”

　　鱼根据种类味道有差别，因此有时会有偏差。还有，野生的鸟类和兽类，与家畜相比，大抵味道要糟一些。可是。

　　“蔬菜是在农田里的吧？”

　　Vanille点了点头。虽然没有栅栏和网，毫无防备，土地的质量也好像不大好，可却是干了浇水除草这些农活的。毫无疑问是农田。这样的话，这个蔬菜就应该不是野生品种，而清清楚楚是栽培品种。

　　“Cocoon的家伙们，长了什么烂舌头啊？”

　　Fang愤愤不平。虽然一边愤愤不平，一边却把肉大量收容在胃里。Vanille也重新打起精神，嚼起了蔬菜。肚子空空的时候没有难吃的东西。

　　吃完饭，迅速收拾了火，回到神殿内部。心想，真是相当奇怪的地方。动作迟钝的鱼，加上警戒心薄弱的鸟，看见外表相异的人也全然不觉得有疑问的人们。对于连异界这个词也无法概括的事情，怎么也不像是理解得了的。

　　“喂，明天，去不去城市中看看？”

　　“突然间？”

　　“就算闷在这里，事情也解决不了吧。”

　　确实收集情报是必要的。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Cocoon里，为何会连同神殿一起被拉上来？想了解的事情多得能堆成山。

　　“而且，稍稍走步险着比较好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！？”

　　“使命……啊。”

　　Fang把手放在烧焦成白色的烙印上。

　　“要是走到敌人正中间去看看的话，也许会哧溜一下子想起来。”

　　万一想起来的话，Fang会怎么做？不，选项只有一个。战斗。只有这个。可是。

　　“不这么着急也可以啊。我们，才刚刚醒来。”

　　“已经第二天了。明天是第三天。不是刚刚醒来了。”

　　“这个……虽说是这样。”

　　“难道说，你害怕？”

　　Fang的眼睛温柔起来。那手掌像是抚慰一般拍着Vanille的背。

　　“我说不要担心。今天的家伙，见到了吧？那样的就算是成群结队，还是咱们两人比较厉害。”

　　“担心什么的，没有啊。因为和Fang在一起。”

　　从头脑中赶出去的东西，是不是也从现实中消失了呢？是不是能够不存在了呢？

　　突然萌生的念头化作了光亮。这使心轻快起来。

　　“嗯。下定决心去看看吧。能行的吧。”

　　Vanille露出明亮的笑容。现在，只要想明天的事情就可以了。要是明天能行的话，只要这样。

　　3

　　“什么呢，这是？”

　　“不是……节庆吧？”

　　已经习惯和Cocoon人打照面了。擦肩而过，也能够冷静下来了。从神殿到这里之间，虽然多次与人相见，却没有一人攻击过来，也没有投来奇异的目光。

　　走在海滨，看见穿着与自己类似装束的女性在游泳，多少理解了一些。心想，好像是被当做聚集此地的人们的同伙了。这样的话，混入Cocoon人群中就简单了，为此放下心来。

　　只是。没想到会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。而且，是在很难说是宽敞的地方。Vanille也好Fang也好，一会儿之间，呆呆地张着嘴，望着往来交错的人们。

　　走吧，说出话来的是Fang。Vanille也赶忙跟在她后面。发觉，停在道路正中间的只有自己。

　　边走着，边察觉到聚集于此的人们好像是以购物为目的。仔细看来，道路的两侧熙熙攘攘的建筑物好像是商店。

　　“这个，全部都是商店……”

　　几家，不，有几十家吧。单单卖衣服的商店就有好多家。满是颜色和式样多种多样的衣服。原来如此，就算看到穿着有些怪异的人，也不会觉得可疑。

　　其他还有饰品店，觉得摆放的商品大概是文具的商店，卖日常用品的商店，甚至连陈列着觉得是交通工具的物体的商店都有。

　　有愉快地挑选衣服的年轻女子。有撒娇的孩子，是缠着父母要什么东西吧。有相偎着幸福地从珠宝店出来的情侣。谁都微笑着。谁都露出满足的神情……

　　“总觉得眼睛都看晕了。”

　　是因为一边交互望着道路两侧一边走路的关系吗，感觉非常疲劳。明明还没有走上几步。

　　“喂，Fang……”

　　好累啊，说了一句，Vanille便闭口不语。看着人群的Fang，眼神凶恶。强盗，这句低声自语从她唇上漏了出来。

　　Vanille赶忙拉住Fang的手。比谁都更理解Fang的心情。因为这也是Vanille自己的心情。可是，这里是敌区的正中央，现在只携带了可隐藏的小型武器。

　　“不行的，Fang。”

　　“知道。但是。”

　　Fang攥紧拳头。抑制住涌起来的愤怒。

　　“所有的一切，不都是从咱们那里掠夺来的东西吗？可是，这些家伙……”

　　作为恶魔住处的Cocoon。这个Cocoon的fal’Cie，时常来到GranPulse，把物资连根都不剩地掠夺去。有时还会把一整个城市都运走。所以，觉得Cocoon人毫无例外全是敌人。

　　只是，看到昨天的老夫妇，擦肩而过的人们，感到稍稍有些不协调。今天，看到高兴地购着物的人们，怀疑便萌生了。他们，真的是敌人吗？表情这样平和的人们，希望破坏GranPulse，掠夺物资吗？

　　看上去，他们和自己没有一点差别。不，穿的东西不同，住的家也不同。鸟、鱼和蔬菜的味道也不同。但是，却不能不觉得实质并没有那么不同。至少，在Vanille的眼中是这样的。

　　“今天的目的是收集情报啊。”

　　在Fang的耳畔低语。不想仓促行动。啊，Fang简短地回答，就在这时候。

　　“喂，她们。两个人？今天是买东西？不是本地人吧。”

　　Fang像是被弹开一般摆好架势。回头一看，是两个年轻男子。Vanille也不假思索地皱起眉头。讨好的笑容一清二楚。和昨天的老夫妇明显不同。这次，也许是想让我们疏忽大意以便抓住我们。

　　“啊，莫非是在警戒着？”

　　“话说，咱们可不是什么可疑人物。”

　　与言语相反，从他们的表情和态度就透出虚假来。肯定是有什么企图的目光。Vanille悄悄地后退。Fang也将隐藏起来的武器拿在手上。

　　“喝茶吗？否则的话，吃饭怎么样？”

　　吃饭，被他这么一说，Vanille和Fang面面相觑。同桌共餐，是证明没有敌意的行为。

　　“真的？一起吃饭？”

　　不会吧，没想到敌人会对自己这么说。

　　“附近有家好吃的店。我带路。”

　　“是啊是啊。虽然有点早，可是到了中饭时间就拥挤了。”

　　Vanille再次向Fang看了一眼。虽然浮现出困惑的神色，却仍然是立即就能拔出武器的架势。Vanille微微摇头，不可以的，送去这一信号。

　　“知道了。吃饭吧。”

　　刚一转身点了点头，眼前的两人就满脸高兴。这次不是装出来的，而是打心底里高兴的表情。看上去有什么企图，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吗？

　　虽然Fang仍然紧皱眉头，但什么也没说。拒绝同桌共餐的邀请，就意味着交涉决裂和宣战公告。一次以这么多的人为对手进入战斗，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，就不是取回记忆之类的事情了。

　　因为这样，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身后，被带到有众多客人热闹非凡的店里。

　　“想吃什么？”

　　坐上餐桌，被这么一问，吃了一惊。明明提出没有敌意的是对方，为何我方不得不说想吃什么呢？既然接受了邀请，无论是什么，对方给出的东西都会吃。这不是规则吗？

　　“菜单写在那里。”

　　另一人一边乐呵呵地笑着，一边指着墙壁。Vanille越来越困惑了。……究竟要我们做什么？

　　写在那里，这个意思，就是说那面墙壁的纹样是Cocoon的文字，肯定说明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。只不过，问题是，这个说明文字无论是Vanille还是Fang都认不得。

　　怎么办，交换了一下眼色，Fang便点了点头，准备去拿武器。

　　“不是！不是这样！”

　　赶忙要制止的Vanille，察觉到眼前两人满脸写着，什么事。

　　“没、没什么。真的。别介意。真的没什么。”

　　动员起脸部所有肌肉做出笑容来。幸好，就这样蒙混过去了。

　　“难以决定的话，就点今日推荐的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嗯。就这样！”

　　Vanille坚决地点着头。只要能够不被怀疑而脱离这个场面的话，什么都可以，什么都会做，正是这样的心情。那么决定了，他们这么一说，Vanille才安心地舒了口气。

　　“那么，大姐们是从哪儿来的？”

　　一难刚去又来一难。难以回答的问题。只有和刚才一样笑着蒙混过去。

　　“嗯啊……远方。”

　　“远方？”

　　“是啊。从远方来的。”

　　趁他们还没有问到具体的地名，Vanille赶紧反问道。

　　“你们呢？”

　　“咱们是从Eden。因为大学在那里。”

　　“eden……daxue……？”

　　“嗯。Eden的大学生。”

　　反问同一个问题也许失败了。Vanille在Fang耳畔低语道。

　　“eden什么，daxue什么，知道吗？”

　　“别问我。”

　　“也是哦。”

　　Fang正用手点着太阳穴仔细思考，是想到了什么吧，突然露出顿悟的神色。

　　“是不是地名？”

　　原来如此，心想。如果“daxue”是地名的话，“sheng”就肯定是相当于村和乡。

　　“那么，eden呢？”

　　“山啊谷啊的名字吧。”

　　啪的一声，不假思索地拍了下大腿。就是这样。

　　“喂，怎么了？”

　　不经意间，就低声细语说入了迷。虽然因为隔着桌子，不知道说话的内容，但这还是太过失礼而且可疑的行为。

　　“对不起。没什么。那么，你说的‘daxuesheng’，是什么地方？”

　　“你是说大学？”

　　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反问这种事情，却点了点头。

　　这样，两人交替着开始谈论关于“daxue”的事情。从那骄傲的神情，就明白他们对于那个地方怀有强烈的爱恋。是生活相当容易的土地吗，他们是那种有特别强烈的乡土情结的类型吗，还是两者都是呢？

　　无论怎样，不来挖根刨底地询问我方的事情，真是得救了。虽然意思连一半也不明白，Vanille还是一面嗯嗯地同意着，一面听他们说话。

　　正在说话中。让您久等了，随着这声音，饭菜的盘子便陈列在桌子上。

　　“唉？已经！？为什么？”

　　明明因为以为饭菜出炉还在很后面，才拼命一个劲地说话的。

　　“你说为什么……为什么？”

　　他们反倒一脸惊讶，Vanille着了慌。这里好像不能吃惊。

　　“没有。没什么。哇——好像很好吃！肚子好饿啊！”

　　可是，这里也失败了。不经意间，就和平常一样手指与手指交叉，说道“开吃了”。虽然无论对Vanille还是Fang都是理所当然的动作，可对眼前的两人而言却不是这样的吧。

　　“这个，是什么咒语？”

　　“唉？啊……是啊！就是这样。”

　　“话说大姐们，真是有趣啊。”

　　“是、是这样吗？”

　　也罢，能说我们有趣的这段时间就意味着安全。只要他们不露出怀疑的神色的话。这样对自己说道，Vanille将饭菜送入口中。

　　调料虽然很淡，却并不难吃。和昨天的晚饭不同，烹饪得很好，还盛在盘子里。有谁花了功夫为谁做出的饭菜，就算不是喜欢的味道，也应该感激。

　　“盐是这个吗？不是糖吧？”

　　“啊，对了。加够盐的话就好了。我也……”

　　说不下去了。盐加太多了，这一慌张的声音脱口飞出。虽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，又失败了。想哭的感觉。然而，当事人Fang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，真是无忧无虑的家伙。

　　“是吗？就这么回事吧。”

　　Fang将补加了一堆盐的饭菜送入口中，眼前的两人完全沉默了。两只眼睛就这样瞪得大大的。

　　“那个，那个，她，喜欢咸辣的东西。”

　　不是说谎。实际上，Fang喜欢有盐味的饭菜。可是，对于自己而言“有盐味”的程度，在Cocoon人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。

　　“话说回来。那个是啥？”

　　完全无视这一场面的气氛，Fang伸手指着窗外。那前面看得见神殿的上部。

　　“那个？……啊，下界的异迹吗？”

　　话题岔开了，他们也像是哪里松了口气的样子。是决定不去考虑盐的问题了吧，他们再也没有把视线投向Fang盘子的意思了。

　　“对。那个yiji，从什么时候起在那里的？”

　　二人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。这说不定是连Cocoon的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吧？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自寻死路。不管怎样，不找点借口可不行，Vanille搜寻着言辞。

　　“你、你们……很聪明。嗯，头脑又像是特别好。”

　　虽说是一眼就能看透的恭维，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吧。因为被称赞之后，有人害羞有人困惑，可生气的人却没有。

　　“这是说我们连不知道的事情都知道吗？对了，是说极其详尽吗？”

　　不出所料，惊讶的神色从两人脸上消失了，露出稍微有些害臊，但明白那是高兴的表情。

　　“根据一种说法的话，是六百六十六年前。根据文献，也有说是六百年前，六百五十年前的。”

　　Vanille睁大眼睛。微微感觉到经过了三位数的年数。也做好了觉悟。虽然如此，一听说具体的数字，还是觉得受到了打击。

　　“只是，教科书的记述是‘数百年前默示战争的时候，由fal’Cie拉上来的’。六百六十六年的说法虽然有力，却没有实物证据。所以最终被当做异说了。”

　　数百年前。六百六十六年。脑海中这些言语咕噜咕噜转着。虽然他们还在继续说话，但是说了些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进耳朵了。

　　“六百年前吗？这可真厉害哪。”

　　打断他们说话的是Fang。

　　“那么，那个下界，现在呢？把那么巨大的东西拿来了，下面的家伙，不是倒霉了吗？”

　　又说了奇怪的话，被他们怀疑了吧？看着二人面面相觑，Vanille打了个寒战。不过，错了。他们放声大笑起来。

　　“下界的家伙倒霉了？大姐，真会开玩笑。下界不可能有人的吧。”

　　“是……这样吗？”

　　就算是Fang也说不上话来了。下界没有人，这句话冲击太大了。

　　“下界是地狱，人不能居住。话说这是常识。而且，历史课，认真听了没有？”

　　被开玩笑般地说了，却无法好好回击。虽然想着，非得说点什么聪明话不可，好不被他们怀疑，可是除了露出模糊的笑容之外，什么也做不到。

　　“也罢，虽然传言道，要说是和兽类一样的野蛮人的话，也许是有的。”

　　“野蛮人……”

　　“是啊是啊。听说不大会说话，剥魔兽的皮来包裹身体。在默示战争的时候，下界的fal’Cie想要好好利用那些家伙，可是好像完全派不上用处。”

　　Vanille觉得气血涌上脑袋。他们用“野蛮人”来称呼，说是“完全派不上用处”的，正是自己和Fang……

　　“因为只有这种样子的家伙还活着，所以无论拉上来什么都没关系吧。这边替他们有效利用了，所以还想让他们感谢呢。”

　　听说有因为收获前的农田被剥离，而发生饥荒的乡村。也听说过传闻，有铁路被摧毁，无法得到燃料和食物的补充，因而居民全部冻死的城市。是要我们感谢这些吗？

　　明明什么都不知道。没有弄脏自己的手，没有做过坏事的自觉，用fal’Cie掠夺来的物资悠悠闲闲地过日子……

　　攥紧的手在桌下颤抖着。甚至想要打翻眼前的盘子。没有这么做，不是因为自制占了上风。只是Fang抢先行动了而已。

　　“稍微给个面子。有重要的话说。”

　　吃饭的手停下了，Fang站了起来。

　　“可是，大姐，饭才吃了一半。”

　　“行了，来吧。”

　　Fang的声音是彻头彻尾的平和。连淡淡的笑意都浮现在嘴边。可是，这不可能是真正在笑。只是看上去在笑而已。

　　在那之下的东西，Vanille是知道的。所以，没有阻止。

　　也许是脑子太过不好使的二人组。

　　一般宣告饭食中断的时刻，Vanille她们就应该知道会攻击过来了。交涉决裂，或者宣战公告。虽然说不定，这也许是Cocoon人无法理解的规则。

　　就算如此，因为老老实实跟了过来，总觉得果然脑子不好使。明明显然是走向无人的地方，他们非但不警戒，连真意都不追问。

　　然后，他们只吃了Fang两三拳，就瘫在当地。完全没有抵抗。就像昨天的鸟和鱼一样，叫人受不了的脆弱。

　　“野蛮人可对不住了。就是不想被你们这么说。禽兽不如，最糟的混蛋！”

　　当然，他们听不见了吧。意识失去得干干净净，也许毋宁说是幸福。

　　片刻之间，Fang用脚乱踢他们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当场跪了下来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这些家伙带的东西，简短地回答道，Fang开始检查衣服。

　　“啊！”

　　搜索携带物品的话，也许会明白什么。万一携带武器的话，可以强夺。Vanille也学起Fang来，在另一人的旁边弯下身来。

　　“奇怪啊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这家伙，没有带现金。你那边呢？”

　　“唉……这边也没有带。”

　　比起这个，是基本上什么也没带。说起来，随身物品之类的也没有。

　　“那家店的钱，是怎么付的？”

　　出店的时候，他们中的一人走到店员那里，去结了帐。现在，却没有带现金，确实很奇怪。

　　“嘿咻。”

　　把他翻个身，脸朝地，搜索起裤子口袋。

　　“什么啊，这是？”

　　薄薄的板状物一张。能放在手掌中的大小，材料是金属的吧。本体是泛白的银色，但却贴着黑色的圆形盘状物。

　　“Fang，看这个。卡片……是吗？”

　　“这家伙也带着。”

　　这是做什么用的？Vanille随意碰了碰黑色的圆形部分。紧接着，银色的部分突然开始发光。

　　“哇哇哇哇！不要，这个！”

　　Vanille不假思索地把卡片扔了出去。稍微远离一些观察着，发光的本体部分像是抽取颜色一样变得透明，内容透显了出来。有什么装置吧。这样说起来，虽然没有厚度很不可思议，但不可能什么装置都没有就能发光而变得透明。

　　继续保持充分的距离，仔细查看。从透明的部分浮现起立体影像。是人的脸。

　　“是这个人……”

　　“是说知道主人吗？”

　　再次拿起来，试着碰了碰黑色部分和本体部分。影像没有变化。接着到处都戳了一番，却还是一样。

　　“是说除了本人之外，不能使用吗？因为接下去没有反应了。”

　　Fang微微转动脖子，把另一张卡片左看右看。没有其他装置了吗，是在检查吧。

　　就在这时候。突然觉得好像感觉到了视线。看着卡片的Fang，也突然醒悟似的抬起了头。

　　听见了振翅声。像被弹开一样站了起来，藏身在阴影中。是白色的鸟。虽然只比昨天的水鸟要大上一些，却不知怎么觉得很危险。是因为明明是鸟，双眼却不在头的两侧，而在前面，让人联想起人脸的关系吗？

　　鸟起飞了。从白色羽翼的阴影中，一瞬间窥见了像猛禽般锐利的爪子。只是，好像没有攻击过来的意思，在Vanille她们头顶上大幅盘旋之后，向上空飞走了。

　　“那只鸟在看我们吗？不知怎么让人心情不快的鸟……”

　　“不会吧？不可能吧。”

　　“也是呢。”

　　也许是因为被敌人包围的紧张感的关系，变得神经质了。

　　“对了。忘记这玩意了。”

　　Fang手中还紧捏着卡片。怎么了，就在Fang触碰黑色的圆盘部分的时候。本体刚发出比Vanille的时候还要强烈的光芒，就听见了像是放电似的声音。不过，很快光芒消失，沉默了下来。

　　“坏掉了！？”

　　“也许。”

　　Fang微微咂了咂舌头，便用力地按下黑色部分。本体再次发出光亮来，嗖的一下变得透明起来。

　　“太好了。好像没有坏掉。”

　　放下心来也只是瞬间，仔细盯着卡片的Vanille侧头思索。明明刚才的卡片确实浮现出了主人的脸，眼前这张却什么也没有。

　　不，明明周围的框架和文字之类一成不变地浮现上来，唯独应该有脸的部分变成了空白。正像是消去了卡片的主人一样。

　　“果然是坏掉了吗？”

　　“谁知道。”

　　Fang戳着黑色的部分。紧接着，像是回应这动作一般，映射出的画面变了。也不管Vanille的时候什么也反应也没有。只是，那里浮现上来的是Cocoon的文字，不知道意味着什么。

　　“是说我们也能用了？”

　　虽然不确定这是怎样摆弄了哪里的结果，但却是偶然重新输入了锁定主人的功能吧。虽然觉得好得太不可能了，却是幸运的偶然没错。

　　“也许是。怎么办，这玩意？”

　　“怎么办呢，真的。”

　　Vanille双手手掌向上举起。举手投降。如果不知道构造的话，也就不知道使用方法。

　　“也罢，收了。”

　　“嗯，收着吧。”

　　正觉得做了小偷般的事情的时候。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。好像正向这边接近。

　　无言地站起来，跑走了。

　　“果然，是敌人……”

　　一边逃一边喃喃自语。

　　“你说了什么吗？”

　　“没。什么也没。”

　　Vanille露出微笑。拼命藏起胸中沉重的块垒，一个劲地跑。现在真想忘掉。

　　一回到神殿，就察觉到了内部的异变。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开动升降机的痕迹。有什么人侵入了。

　　“是Cocoon的家伙。”

　　嘀咕着，Fang架起长枪。竖起耳朵。很静。Vanille举头望着中庭的上方。

　　这个神殿，本来是考验将要成为l’Cie之人的场所。在神殿的最深处与fal’CieAnima相对，这本身既是试炼，也是甄选。对于心中怀有邪恶念头的人，不配作为l’Cie的人，神圣之门不会打开。祭官们这样教导过。

　　“别大意。”

　　“知道。”

　　相互点了点头，在通道上前进。尽量不发出脚步声，悄悄爬上楼梯。不时注意倾听，探寻侵入者的气息。

　　到最初的门为止是慎重地前行。因为心想，如果是Cocoon人的话，肯定打不开门，在左右乱窜。

　　“也罢，虽然传言道，要说是和兽类一样的野蛮人的话，也许是有的。”

　　这么想的Cocoon人，不可能打得开门。因为是连踏入这座神殿的资格都没有的家伙。

　　只是，最初的门前什么人都没有。侵入者打开这里，向前进发了。

　　“这种事情……”

　　Vanille说不出话来。确实，有什么人通过的痕迹。可是，没有考虑下去的时间了。如果不赶紧的话。如果不赶快抓住侵入者的话。

　　从这里向前，无法再理会什么脚步声了。奔上楼梯，操作起升降机。下一扇门前，再下一扇门的附近，都没有侵入者的身影。那个人虽然具有不怀恶意的证据，但果真是这样吗？是否只不过是Cocoon人，连欺骗神圣之门的手段都想出来了？

　　“骗人吧，喂。”

　　终于到达了最深处。在这前方就是fal’CIe的御座了。就连自己也只踏入过一次。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。

　　门开了。这次立刻就发现了侵入者。那个人失去了意识，倒在地上。

　　“迷路了吗？”

　　Fang垂下长枪。侵入者和Vanille同样年纪的样子，身上什么像是武器的东西都没有带。

　　“这家伙一个人吗？”

　　Fang用冷冷的目光向下看着入侵者。是在犹豫该不该杀了封口吧。让她活着回去的话，也许会带着同伙回来的。

　　Vanille重又盯着倒下的少女。然后发觉了。

　　“等下！”

　　跪在少女的旁边，拿起她手臂。

　　“看。手臂上有烙印。”

　　自己也有，过去Fang也曾有过的，烙印。

　　“被变成……l’Cie了。”

　　只有被fal’CieAnima选中，被授予使命的人才有的，l’Cie的烙印。

　　“为什么啊？”

　　Fang的声音颤抖着。

　　“为什么选中了Cocoon的家伙？”

　　长枪掉在地板上，发出声响。

　　“为什么，fal’Cie会做这种事？”

　　没有回答。本来，fal’Cie就不是会回答人类提问的存在。

　　“GranPulse的l’Cie吗？是说Cocoon的家伙，和咱们是一样的吗？”

　　“但是，是Cocoon人啊。不可能赋予和我们一样的使命……”

　　使命。Vanille刚把这句话说出口，Fang就像突然醒悟一般用手摸着胳膊。在那下面的，是烧焦成白色的，形状都变得不分明的l’Cie的烙印。

　　原来如此，Fang没有记忆。也不知道使命。

　　发觉这点的瞬间，也就明白了fal’CIe选新l’Cie的理由了。

　　“不管怎样，把这家伙运出去吧。”

　　Fang把少女背起来。不去和Vanille目光相交。Fang也明白了。这个少女被选为新l’Cie的理由。

　　捡起滚落在地板上的长枪，跟在Fang后面。即使越过肩膀回首，fal’CieAnima却依旧沉默着。

　　走到神殿外面，放到地上，少女却仍然没有恢复意识。

　　“这家伙，是咱们的替身……”

　　果然Fang也明白了。终于还是明白了。Vanille紧盯着Fang痛苦的侧脸。

　　“因为咱们是连使命也想不起来，丢人现眼的l’Cie。fal’Cie选中了替代的l’Cie。”

　　不只是这样，Vanille在心中低声自语。

　　是我的错。因为我……逃避了。大概，fal’Cie看穿了这点。所以。是我把这孩子卷了进来……

　　少女的眼睑微微动了动。像是快要醒来。不能给她看见面孔。悄悄离开那地方，藏身在神殿的阴影中。

　　少女抬起了上身。是迷迷糊糊的吧，看见她把额头放在膝上，跪坐着等待。还没有发觉手臂上的烙印。

　　终于少女扶着神殿的墙壁，站了起来。呼，知道她在大口吐气。正在这时侯。她的视线凝固了。看见了烙印。皱起眉头，侧起脑袋，是以为能够抹掉吗，擦着手臂。

　　“那家伙，不知道l’Cie的事吗？不，不会这样吧？因为Cocoon里也有fal’Cie啊。”

　　“烙印的形状不同，就不知道了？”

　　如果这样的话，该怎么办才好。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让她知道而放置不管的话，她就会完不成使命，变成尸骸。虽说如此，既然不能挑明自己的身份，也就不能跟她说明情况。

　　“发觉了。”

　　看到了少女非常慌乱。这个东西不过是普通的涂画罢了，听到了这声音。然后，Vanille也好Fang也好，都看到了烙印的状态在进展。这就说明她动摇到这个地步了。

　　大概她也明白了吧。非但自己被变成了l’Cie，而且还是被GranPulse，不，是被“野蛮人所住的地狱”的fal’Cie选中的结果。

　　少女哭泣着。细瘦的肩膀颤抖着，远远看去也知道。终于她站了起来，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离开了。无助的，空虚的背影。

　　怎么办……

　　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。明明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，只是因为在那里，就被牵扯了进来。

　　“我说你可别摆出这幅脸色。”

　　“可是……”

　　一旦变成了l’Cie，就再无后路可退。在此她的命运改变了。改变她命运的……不是别人，正是自己。

　　“我会为她做些什么的。一起找到使命，完成它。把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，然后回到GranPulse。”

　　如果说她是自己的替身的话，那么大概，使命也是相同的吧。这样的话，只要自己完成使命，她就能不变成尸骸。Fang这么想。

　　可是，如果自己完成使命的话，作为Cocoon人的她……Vanille无法想下去了。真实总是沉重而悲惨的。所以，人会撇开目光，蒙蔽自己，编造谎言。

　　“Fang，已经可以了。使命什么的。”

　　大概，Fang的烙印已经死了。就算不完成使命，也不会变成尸骸。这样的话，已经可以了。就现在这样。

　　“不——可以。”

　　啪唧一声，Fang敲打着Vanille的脚。

　　“你的烙印是活着的。不确定使命把它收拾掉，就会变成尸骸的吧。”

　　“这种事情，已经……”

　　“我说不——可以！说要两人一起的是你吧！”

　　振作点，Fang用两只手掌夹住Vanille的脸颊。

　　“两人一起……”

　　“啊，对。”

　　“回去……”

　　“这样约好了。有错吗？”

　　把自己的手重叠在Fang的双手上，Vanille多少次点着头。

　　“没错。嗯，没错。”

　　很久很久以前的，约定。两人一起的话，无论发生什么也没关系，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也不分离……只想信守这一约定。

　　4

　　昨天只觉得是压倒性的人数之多，今天也习惯了吗，能够稍微冷静些地望着了。

　　因为不想碰到那两人，所以提议到稍微离开些的区域走走。“那种家伙，只要再揍扁不就得了”，Fang虽然挺惊讶，还是接受了。

　　昨天走过的区域卖衣服的店很多，而今天显眼的则是食品店和饭店。

　　“看。在卖蔬菜。”

　　水盈盈的绿色中，点缀着红红黄黄鲜艳的色彩。走近一看，哪种蔬菜都又大又新鲜。

　　“和那块农田，大大不同啊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这个，不觉得像是做出来的东西？真的能吃吗？”

　　大小和形状太过整齐一致，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自然。虽然那块农田的蔬菜外表寒碜，可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能吃的东西。

　　“不会又是用诡异的方法做出来的？”

　　“因为是Cocoon啊。是这样也说不定。”

　　有颜色的液体流入模子，做成蔬菜，这幅情景浮现在脑中。不会吧，Vanille轻轻摇了摇头。

　　“大概，有这么多人，那种样子的农田，不可能供应得过来。”

　　“Cocoon里也有各种各样的地方呢，肯定。”

　　“到别的地方走走看的话，记忆会回来吗？”

　　无法回答，Vanille只是盯着脚趾边看。Fang在着急。明白这种心情。昨天，毫无关系的少女被变成了l’Cie。而坚信所有的一切，都错在自己拖拖拉拉。

　　明明不是的。错的是我，明明Fang什么错也没有。

　　Vanille轻轻叹了口气。紧接着，感觉到旁边转身的气息。

　　“Fang？”

　　“在那儿等。”

　　“等下！？”

　　连挽留的时间都没有。Fang的身影立即混杂在人群中消失了。没有办法。Vanille靠在建筑物的墙壁上，等待Fang回来。

　　因为卖食品的商店很多，所以往来交错的人们半数以上是女性。带孩子的也很多。只是，望着就觉得不协调。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自然。Vanille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进店出店的顾客。

　　很快就明白不协调感觉的真正所在了。是顾客的随身物品。从食品店出来的顾客基本上都空着手。刚才卖蔬菜的商店也是。也许是什么都没买就出来了，可是很难想象全部顾客进了商店都什么也不买。

　　“运送到家之类的……是这种机制吗？”

　　在GranPulse，支付少许手续费，也能请人运送巨大以及沉重的商品。只是，食物这些东西就算很重，也是自己带回去的。还是说，有什么难以想象的理由，才有大量空手而归的顾客呢？

　　莫名其妙唉，正这么摇头的时候。

　　“久等。”

　　突然间冰冷的东西贴上了脸颊。呀，Vanille叫着跳了起来。

　　“不好意思。”

　　Fang手拿饮料罐，笑了。

　　“没什么好那么吃惊的吧。”

　　“可是。”

　　Vanille一面嘟起嘴巴，一面接过罐子。

　　“怎么弄的，这个？”

　　“买的。”

　　不假思索地比较起罐子和Fang的脸。应该没有带现金。本来，连Cocoon里有没有硬币和纸币，都不知道。

　　“是这玩意。”

　　Fang拿出来的，是昨天从那两人那里抢来的卡片。

　　“真是奇妙的地方。所谓的Cocoon。用这种东西就什么都能到手。”

　　一边这么说着，Fang一边喝上了罐装饮料。喝吧，被这么催促着，Vanille也打开了罐子。虽然构造是稍有些奇怪，却并非不知道开罐方法。

　　“啊。真好喝。”

　　“我说要最甜的，味道最浓的。”

　　因为只吃到掺水的东西，以及味道不可靠的东西的缘故，所以不禁感到有明确甜味的饮料十分美味。

　　“可是，你说用这个买东西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
　　“机制可不知道。只是模仿其他顾客罢了。看，比如那个顾客。”

　　Fang手指旁边的商店。确实，女顾客的手中有张很相似的卡片。

　　“刚才，在路过的商店里看到的。然后，说不定的话，这么想着，就去试了一下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？那么，那两人，就没钱了。”

　　“不过，Cocoon里完全没有现金，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。”

　　Fang的视线这次投向了别的商店。以粉色和白色装饰的可爱的建筑物，是糖果店。看着捏着拳头的孩子跑进商店。紧攥着零钱去买糖果，好像这种事，是无论在GranPulse还是Cocoon都共通的，孩子的乐趣。

　　“小孩们用现金。”

　　再次观察购物顾客的情形，确实哪个成人都使用卡片。本人把卡片在什么东西上按下去拿起来的情况也有，店员拿形状奇怪的机器接近卡片的情况也有，好像使用方法多种多样。

　　“好像也有卖武器的商店。有这玩意的话就能买。”

　　Fang咧嘴一笑。

　　“可以战斗。”

　　“可是……”

　　昨天那两人弱得惊人。就Fang一人，而且还是空手，眨眼之间就揍扁了。鸟也好鱼也好，都很弱小。肯定住在Cocoon的生物，包括人在内，都不习惯战斗。

　　“咱们被选为l’Cie，是为了和Cocoon战斗。”

　　“虽说是这样。可现在战斗的必要什么的……”

　　没有，不说下去好吗？Vanille犹豫着。

　　“确实。这里和平得都傻了，或许不战斗也行。”

　　“是啊。肯定。”

　　点头，用力到了自己都意外的程度。对于自己这么不想让Fang战斗，吃了一惊，好像现在才刚知道。

　　“要说不战斗也行的话，那么这次的使命是什么？这都不清楚的话。”

　　果然，到这里了吗？还是回到这里了吗，就在Vanille叹了口气的时候。

　　“比起这个，不先去看看fal’Cie吗？”

　　Vanille和Fang，惊醒过来，面面相觑。

　　“Euride最后一天就行了。

　　“可是，焰火大会临近，不会很挤吗？”

　　“那倒也是。”

　　高声说话的，是中年女性的团体。她们说了“fal’Cie”没错。还有，Euride。是说那里有Cocoon的fal’Cie吧。

　　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在女性团体的后面。也许还会透露其他什么重要情报。

　　“包租小型机？虽说这个人数的话，按人头分摊的话金额也不是太高。”

　　“浪费啊。列车就行。”

　　fal’Cie所在的Euride，好像相当遥远。因为要特地乘坐列车。

　　“列车的次数怎么样？不过等待时间短的话，这样也行。”

　　“去Bodhum车站打听一下吧。”

　　“赞成。说起来，女儿托我，这个购物中心的……”

　　与fal’Cie和Euride有关的话题到此为止了。她们的谈话，转移到在哪里买什么，吃什么之类的事情上去了。

　　觉得已经不会透露出什么重要情报的时候，她们正要进商店。正是结束偷听的良机。就这样径直通过商店前面，二人大大舒了口气。

　　“是说了Euride吧。”

　　“啊。那儿有强盗的头头。”

　　虽然不知道和从GranPulse掠夺物资的fal’Cie是不是同一个，但既然是“Cocoon的fal’Cie”，就是相似的吧。

　　“喂，不去拜见拜见那家伙的尊容吗？”

　　“去拜见！？”

　　“碰到敌人的fal’Cie的话，或者使命就看见了，或者咱们的记忆就回来了……会有什么事发生的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Euride好像很远。因为说是要乘列车去。”

　　Vanille也好Fang也好，都没有用过铁路的经验。经过两人所住地方的列车，是向大地尽头般的远方延伸的路线。不仅是Vanille她们，住在附近的人们谁都没有乘坐过。所谓列车，就是这种东西。

　　所以，说实话，极其普通的“阿姨”们说出要乘列车的时候，都吃了一惊。断定Cocoon是温室一般的地方，也许是错了，这么稍稍反省着。

　　“无论在哪儿都要去。如果记忆会回来的话。”

　　“钱，也许不够。何况，这张卡片也许不能乘列车。”

　　不想去Euride。害怕遇到Cocoon的fal’Cie。可是，Fang却笑道“就这回事”。

　　“去车站调查一下就行。钱的准备什么，无论要多少都会有办法。不管怎样先走啦。”

　　Fang转过身去。Fang一旦决定要这样之后，无论什么是什么，也会干到底。已经无法阻止了吧。只有做好觉悟了。Vanille叹了口气，追赶在Fang后面。

　　在调查开往Euride的列车之前，先得询问Bodhum车站的所在地。本以为是稍微走走就会认得的吧，却无法到达，是在出乎意料的难认的地方吧。

　　Vanille和Fang，一边在食品店准备晚饭的原料，一边询问可以怎样去Bodhum车站。虽然觉得连车站的地方都不知道，会不会被看作很可疑的样子，但这却是没有必要的担心。

　　这个城市有很多旅行者，人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外地人的身影。是旅行吧，从哪儿来的，以这样的笑容回答，吃了一惊。根本谈不上看着觉得可疑，是能够觉得你们不是路过这里吗，这样的友好。

　　还有，购物中心的每家店里，都放着旅行者用的导游图，说是随便拿回去也没关系。好像是考虑到让旅行者在不熟悉的土地上不要迷路。

　　“给旅行者分发地图？危险啊。”

　　城市哪里有什么都一目了然的地图，交在敌人之手的话，就会成为决定性的弱点。在某种意义上，地图是重要的机密文件。把这分发给来路不明的人们什么的，真是缺乏警惕，Vanille也这么想着。

　　不过，店员一副不可思议的脸色。好像Cocoon人不是这个想法。

　　请人在现在的所在和车站的地方画上记号，趁着还没被怀疑逃走了。言行的不协调比外表的不协调更会刺激对方的警戒心。

　　幸好，到车站的道路不是那么远。从购物中心最多就十五分钟。从神殿也就是咫尺之遥。

　　只是，要是没有得到地图的话，会不会知道这个建筑物是车站，倒是相当可疑的。Bodhum车站，是个构造和GranPulse的车站说像又不像的建筑物。

　　“完全看不出是车站。不知怎么，好像商店一样。”

　　“不只是建筑哪。看吧，那辆列车。”

　　Fang手指着缓缓向车站而来的列车。

　　“那么瘦长，真的能跑吗？”

　　Cocoon的列车是带着圆形的扁平设计。也许“瘦长”是说得过分了，但却不能否认哪里有种不可靠的印象。

　　“魔兽袭击过来的话，好像会被压扁的。”

　　GranPulse的列车，为了就算被大型魔兽袭击，也不至影响运行，而建造得很坚固。窗框又粗又壮，车顶加固了好多层，相当厚实。

　　“不要紧吧，这样的东西。你觉得能够好好开到Euride吗？”

　　谁知道，Fang耸了耸肩。

　　“就算担心也没有用。比起这个，不去调查列车什么时候出发的话。然后还有钱，和日数……”

　　本以为进入车站大厅内的话，有人就会给予这一切回答。可是，错了。怎样调查什么才好，看哪里才好，完完全全搞不清楚。

　　首先，对列车有很多乘车处就糊涂了。GranPulse的车站最多只有“上”“下”这样的乘车处。但是，Bodhum车站好像有多个乘车处，而每个乘车处决定目的地。总而言之，在仅仅一个车站中有好多线路进入。

　　更吃惊的事情是，每个乘车处都总是有列车在出站进站。在Vanille她们所住的地方，说起列车的话，就是早上和傍晚才来的东西。

　　“不行，完全不明白。”

　　虽然在车站大厅中到处乱转，什么该怎样，却完全搞不清楚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有什么难处吗？”

　　是带着小孩子的年轻母亲。是看也看不下去了，而过来搭话的吧。

　　“那个……我们，想去叫作Euride的地方。”

　　“是参观fal’Cie吧。去Euride的话，是最末端的乘车处哦。”

　　得救了。Vanille和Fang对望一眼，安心地舒了口气。

　　“再见，当心点。”

　　“啊，等等！还有一个！”

　　赶紧叫住年轻母亲。还有不能不问的事情。

　　“到Euride，钱，大概要花少？这个够吗？”

　　拿出那张卡片。紧接着，年轻母亲咯咯笑了起来。

　　“虽然不知道你的限额，但是不够这种事绝对不会。只要你不去包租什么特别机。”

　　包租。刚才的女性团体也说过的词。虽然那个时候是“小型机”。好像到Euride的交通工具，除了列车之外，还有“包租的乘坐物”。

　　“然后还有，开往Euride的列车，一天有多少次呢？”

　　“一天内？多少呢……”

　　年轻母亲微微侧着脑袋仔细思考。这是意味着，次数相当少吗？

　　“难道说，两天或是三天一次吗？”

　　“啊？”

　　“唉，不是吗？不会是非等上好多天不可……这样的？”

　　怎么办，不知所措了，正要哭出来的时候。代替回答而得到的，是爽朗的笑声。

　　“啊，真奇怪。好有趣的孩子。不要紧哦。去乘车处，稍微等上一会的话，就能乘上了。”

　　“是……这样？”

　　“一天几次，你就是问我这些，我也没有数过，不知道啊。”

　　好像又把奇怪的话说溜了嘴。这个年轻母亲没有怀疑，反而笑着打发过去，真是幸运。

　　“不喜欢等列车的话，也有乘airbike去这种办法哦。出了车站就在旁边，可以租借。费用要是两人共乘的话，和列车是一样的。”

　　“啊，我乘列车去。我喜欢铁路。”

　　其实，是因为不知道airbike这种交通工具的操作方法，但是这个决定不说了。心想，如果对Cocoon人来说，airbike是连孩子都会操作的交通工具的话，就又会受到怀疑了。

　　“那么再见吧，当心点。一路顺风。”

　　年轻母亲牵着孩子的手，向开往非Euride的列车的乘车处走去。非常感谢，说着对着她的背影低下头来。

　　“啊！忘了！”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到Euride要用几天，没有问。”

　　“啊……”

　　虽说如此，但既知道了可以不必担心费用，又知道了可以从哪里乘车。不管怎样先乘上去的话，总会有办法的吧。

　　“明天出发，大概明后天到达就好了。”

　　“无论花几天工夫都可以。只要能好好拜见fal’Cie尊容的话。”

　　刚一听到fal’Cie，胸中就感觉到沉重的块垒。明明好不容易才忘掉的，又想了起来。

　　“累了吗？”

　　稍微有点，回答道，Vanille对满脸担心的Fang笑了。是想笑一下。

　　5

　　列车以仿佛在水上滑行一般的动作从Bodhum车站发车了。Bodhum来往交错的人们刚刚开始向后移动，沿街住家就以难以置信的迅速在流动了。

　　“厉害……”

　　Vanille也好Fang也好，都探出身子，盯着车窗看。很快列车就离开了市区，开始沿海奔驰。

　　“看！岛是浮着的！”

　　“厉害！”

　　突然感觉到视线，一回头，就看见周围的乘客一副好受不了的脸色，看着两人。Fang赶忙回到通道旁的座位上，Vanille也朝向正面好好坐直了。不知不觉之间，两人就像是紧紧黏在窗上一般，因气息而蒙上了雾气的窗户上，并排留下了额头抵过的痕迹。

　　听见了从哪里传来的嗤嗤窃笑。虽然涨红了脸低下了头，但这也只是短短一会。

　　向车窗瞥去一眼，是受着阳光而闪亮的海面。列车转了个大弯，领头车辆在前方出现。看见它的瞬间，Vanille异常惊讶。车辆之下没有铁路。

　　看啊看啊，刚叫了起来，忙用手掌捂住嘴巴。又集中了周围的视线。即便如此，还是抑制不住这份惊奇。

　　Vanille拉过Fang的手臂，指向窗外。浮着呢，不出声地只动了动口唇。Fang点着头，脖子都快扯下甩飞的架势。

　　“Cocoon的技术，真厉害。”

　　Vanille在Fang的耳畔低语道。浮在天空中的岛屿，搞不好也许搜寻GranPulse角角落落，也会有的。可是，飞在空中的列车，却哪儿也找不着吧。

　　一个浮岛从正侧面而来。这么想的下一个瞬间，岛屿已经流向后方消失了。这辆列车就像缝补岛屿的间隙一般，在空中飞翔。

　　“啊！是airbike！”

　　听见从前排座位传来可爱的声音。虽然被靠背遮住看不见，却是年幼的男孩的声音。跟着去看窗户外面，在稍微离开列车的地方飞着的交通工具有三辆。那好像就是昨天，在车站学到的airbike。

　　“好快——和爸爸的飞空艇相比哪个更快？”

　　“这个嘛，飞空艇更快。”

　　这边只能从靠背看到头顶。卷发和鸟巢一模一样。现在也像是会飞出幼鸟一样。也许是因为只看得见头发，才会这样想得太多。

　　“有好多岛呢。”

　　“Bodhum这个地方，就是好些浮岛聚集，而形成了一个城市。”

　　明白吗，说明的声音很温柔。

　　“那也是Bodhum吗？在超级高的地方漂浮的家伙。”

　　“嗯？高的地方？啊，那不是Bodhum。是Eden。而且，Eden也不是浮岛。”

　　不禁竖起了耳朵。前天两人说话中出现过的名字。本以为是山啊谷啊之类的，好像错了。而且，说是虽然浮在“超级高的地方”，却又不是浮岛。

　　“爸爸，去过吗？”

　　“当然了。因为爸爸是飞行员。不只是Eden哦。还经常去Palumpolum这个地方。那是Cocoon商店聚集最多的大都市。”

　　“有卖玩具的吗？”

　　“有好多家。”

　　“卖chocobo的呢？”

　　“宠物店的话，有很多吧。”

　　“不是，是卖chocobo的。”

　　“嗯——这个怎样呢？”

　　明明不是在说重要的事情，但单单在旁边听着，胸中便暖融融的。所谓家人的对话，也许就是这样的东西。

　　在这之后，也还继续说着当飞行员的父亲工作所去的地方。故意放养魔兽的地区，聚集的全是游乐场的城市……

　　Cocoon里有很多地方，住着很多人，听着他们的话再次想到。要是Cocoon人不是敌人，Cocoon的fal’Cie不来掠夺，能够自由往来于GranPulse和Cocoon……明明那样的世界的话，大家都能够幸福。

　　果然，不想战斗。前排座位上快乐谈话的父子也好，昨天在车站碰到的亲切的年轻母亲也好，谈论Euride的中年女性们也好，一个人都不想伤害。

　　这个样子想，也许是错了。也觉得，是因为我很弱小。Fang的话，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战斗的吧。但是，Vanille这么想着。

　　Fang选择战斗不是因为强大……我，是知道的。是因为Fang很温柔。因为不能容忍故乡，爱着的人们受到伤害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并不想选择战斗。战斗，伤害谁的话，Fang肯定会痛苦。

　　“你的烙印是活着的。不确定使命把它收拾掉，就会变成尸骸的吧。”

　　前天，她说过的话重现了。是的。即使选择不战斗的道路，Fang也会痛苦。

　　现在这样，无论做什么，无论选择什么道路，都会让Fang觉得难过。怎么办才好呢？

　　“喂。怎么了？”

　　Vanille，被这么呼唤，才回过神来。察觉到的时候，窗外的景色已经停止了。到站了。

　　“这里，是哪儿的车站？”

　　“终点。刚才说了吧，是Euride。没在听吗？”

　　乘客们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，走过通道。应该在前排座位的父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。

　　“昨天，在车站没打听真是太好了。到Euride要花多少天。”

　　Vanille轻轻耸了耸肩。

　　混在其他乘客中，下了列车。因为谁都往同一方向走去，所以不用担心迷路。

　　出了车站大厅，就有个广场，在那对面就是感觉是能源基地的建筑物。

　　广场上有卖气球的，也有卖糖果的露天小贩。热闹丝毫不下于Bodhum。到处都有人在拍纪念照片，有兴奋地走过的年轻情侣，还有少年们的团体，还有老夫妇。就和节庆一样。

　　广场的一角是孩子们的团体，聚在一块倾听大人的说明。

　　“由fal’CieKujata所管理的这个基地中，生产着Euride附近都市所消费的大量能源。我们生活中方便的东西，有用的东西，全都是使用由这里所生产的能源而活动的。明白了吗？”

　　是——，与精神的声音一起，小手一齐扬了起来。走过他们旁边的大人们，一边温柔地微笑着，一边看着他们的样子。

　　“洋洋自得的家伙。”

　　Fang非常不快地嘀咕道。

　　“那个fal’Cie对咱们的故乡做了什么，根本就不知道，却在烂兴奋。”

　　“是啊。大家……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　　不知道是不是罪过呢？但是，知道了也肯定是罪过。如果无论哪样都是罪过，无论那条道路都与痛苦相连的话。

　　喂，Fang。我，什么也不选择的话可以吗？撇开目光可以吗？

　　可以逃跑吧，心中这么喃喃自语，注视着Fang。知道这喃喃自语，决不能传达。

　　“赶快完成使命，跟这狗屎地方告别吧。怎样？”

　　并不回答，Vanille拉起Fang的手。像小时候做的那样，牵着手。就算是在尽是敌人的世界里，不松开这只手的话，也就能活下去。无论逃到哪里，都是两人一起的话。

　　“回去吧，一定。”

　　就算这一决意违逆了Fang的心也好。

　　fal’CieKujata所待的基地已经在眼前了。相互紧握着手，Vanille和Fang托身于人流之中。